2)第4节 姻缘_巨流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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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计志文牧师证婚定此一生。结婚前三日,裕昌受洗为基督徒。那时许多人已从北方到了上海,有些是政府派往东北,尚未接收,已经失守(或沦入土共手中,或仍在拉锯战中)。大多数都只能困坐愁城,不知何去何从。那时上海的物价每日早晚都不一样,法币已贬值到提一袋也买不到食物的地步,所有的物资都被囤积起来。我们的结婚戒指是叫K金,因为金子已买不到了。婚礼的贺客坐满了礼拜堂(原不想铺张的宴客饭店,临时加不出双倍人数的食物,分两批上菜,令人窘甚),其中有抗日地下工作最后的“十大天王”中的六位。我父母去世后我在遗物中看到王非凡先生在狱中写的《锣鼓喧天》及

  一幅字:

  铁公,我敬爱您,十五年如一日。

  十五年来,于快意时未忘您。于失望时未忘您,

  饥时寒时哭时笑时更未忘您。

  今在狱中遥祝您身体如春风般的强健,

  默祷您事业如秋月般的光辉:

  王非凡敬书于北平敌牢

  一九四五、七、七

  这幅字写于胜利前一个月,我珍藏至今。这些人在伪满洲国做国民政府的地下抗日工作,九死一生,终熬到抗战胜利,由广阔的东北家乡到上海来,我的婚宴是他们最后一次聚会。几十条热血汉子,大声地谈着“挟着脑袋打日本”的艰辛往事。在上海所见,他们心中大约也明白将进入另一场噩梦。这些当年举杯给我祝稿的人,也就是我父亲晚年萦绕心头,使他端起酒杯就落泪的人。

  婚礼后十天,我乘船回到台湾。此时已全无犹豫,回到原有工作,在已熟悉的台北建一个自己的家。父母不再担心,朋友们觉得我离开人心惶惶的上海,在“海外”有一个生活的目标竟是可羡之事。我也从此对人生不再有幻想。

  回到台北,先借住在铁路局电务科长郑兆实先生的家。大约一个月后,带着我们最早买的家具,一桌、两椅、一张双人床和小柜,搬人我们的第一个家——奉准将台北电务段一间大仓库用甘蔗板隔成两家,暂用宿舍靠街的一户,另一户是新科长李枝厚先生一家,有六个小孩,全是很好的中小学生。

  台湾糖业公司出产蔗糖,赚回大量外汇是国家收人最大的经济来源之一。榨糖副产品用来大规模养猪,制甘蔗板等等,对台湾的贡献真是巨大无比。而台糖生产的甘蔗板,在当年解决了无数新来人口的居住问题。唯一缺点,当隔壁家孩子嬉戏玩闹,推了隔间用的甘蔗板,我这边的屋子就变小了……。

  我记得那隔成三小间的新家,外面是厚重的木板墙,位于很热闹的延平北路口,右边是警察派出所,与铁路局隔街棺对。墙外一条街通往后火车站,半条街摆满了摊贩,最多是布贩。还有一些菜贩。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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